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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路上那一束温煦的光

张春燕

有一束温煦的光,照在我的文学路上。从城口山乡,照到平湖万州。

这光源,来自向求纬老师,一位在文学之路上孜孜矻矻耕耘了60年,创作成绩斐然,斩获系列文学大奖,担任多年作协主席,拥有众多铁杆粉丝和忠实文友的作家、诗人、资深编辑。

初识老师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生。虽然也听过、诵读过一些古典诗词和美妙文章,对文学有那么点儿朦胧美好的向往,但文学在我童稚的心中,还只是远方若隐若现的一缕彩霞,水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波光。而向老师已经是一个创作了众多优秀作品,在业内外有较高影响力的作家了。

然而,老师在我少年的心中,绝对不是那种拥才自傲、对别人的热情和仰慕报以睥睨不屑眼神的人,而是始终低调、谦和、透着亲切与温良。他喜欢音乐,会弹脚踏风琴,会拉手风琴,会当合唱队的指挥,而且歌也唱得棒棒哒,来点儿陕北民歌、城口山歌,比如《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信天游》什么的,飙出几个高音,把听的人震得一楞一楞的。而像我这样的,更是大张着嘴巴,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敬意。所以最初跟老师结缘,还不是因为文学,而是因为音乐。

记得有一次,我带了个小伙伴,到向老师居住的文化馆楼上疯窜疯玩儿。那是一幢旧木楼房子,人走在上面,地板会回应脚板以“咯吱咯吱”的声音。要是在那上面追逐、奔跑,则更是会奏出“嘭嘭呯呯”的疯狂交响。我们楼上楼下跑够了,跑累了,就跑到向老师家中。其时他正端坐在旧书桌前,对着一沓稿纸,凝神思考写作。我和小伙伴跑过去,一边一个站在书桌两旁,嘻嘻哈哈地要他起来弹风琴,我们唱歌玩儿。向老师抬起头,以他一贯宽仁、温和的态度和语气安抚我们:“你们先去耍会儿嘛,等我把这点儿写完。”我们只好怏怏走开。尽管那时候并不能够理解他的这份专注和勤奋,但他那提笔凝思的神情以及被我们缠着时回应我们的那份认真和淡淡无奈,一直留存在我记忆中。每每忆及,都有会心的微笑浮上脸庞,为自己当年的傻气,也为向老师的温和与无奈。

时光的长短针走呀走,没多久,就走到我和老师因为文学、因为人生中一些诗意的、美好的想象和向往而结缘的那一天了。

初中毕业那个夏天,我写了首歌颂友情的诗:《灯下,我给朋友写信》,诗的最后一句是:哦,夜更深......我将这首诗投到了距我们家不到米的县广播电台。第二天,电台播音员把稿件拿出来,说是他们特聘向老师当编辑,向老师给审改了。我拿过一看,老师在小诗最后一句“夜更深”后面,添了“灯更明”。看着那很好地升华了诗的意境,拓宽了想象空间的三个字,心里暗暗佩服。人家对一字师都感念不己,终身不忘,我这是三字师(后来又有了很多很多字,不唯码字,还有做人),就更当尊重敬仰,永志不忘。

记得有一次,小县城举办“五一”劳动节合唱音乐会,向老师担任音乐指导。正式演出的前一天,聊到合唱的事儿,老师跟我说:人一旦上了舞台,在那种热情、激昂的气氛中,可以比平时唱高半个音。

又有一次,老师从外面采风回来,带给我一本朋友托他送的书。然后跟我交谈了一会儿。关于文学,老师说:以前没有一分钱的稿费,我还是在写作。关于人生,老师说:人要是因为一点儿失意和挫折就万念俱灰、黯然倒下的话,那依我的人生经历,死几次都够了。生命中最需要、最宝贵的是,面对困难时的坚韧,面对挫折时的笑颜。他讲这番话时的神情,犹在昨日。

一个人,无论面对正向激励——热情的鼓励、积极的暗示,或者是反向激励——突来的压力、外界的毁誉,都会暴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力量足以超越自我,超越平凡。向老师既是这样在提示和鼓励别人,也是用不变的坚持,实践了自己的这句话。

那年夏天,在老师的长篇散文《巴山老知青》首发式和研讨会上,老师在介绍创作初衷和整体构想时,忆及五味杂陈的知青岁月,忆及那些把青春甚至是生命都永远留在了巴山深处的同伴,声音哽咽了。而在台下听着的我,也湿了眼眶。为老师经历的苦涩艰辛,为老师多年的不懈耕耘,也为老师那悲悯的情怀和灵动的文字。

在文字往返中,老师从来不以冗长、重复、枯燥的说教,来试图说服别人,而是以他一贯的风趣、幽默、真诚,给人以启发;从来没有刻薄的语言和不屑的神情,更多的是欣赏、鼓励与信任。并且以他勤奋创作、佳品频出的身教,给我们以影响和鞭策。

我时常说,我的存在,我的愚笨和懒惰,就是专门来反衬向老师的聪明和勤奋的。尽管这么说,但有这束光的照耀,有这束光的引导和督促,我也不敢太过懈怠。虽然不够勤奋,但对文字的敬畏和对创作的认真,丝毫不敢、也不会减淡。

文学路上,这束光亮温暖和煦,不过分热烈,不炫目刺激,却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一如散发出这束光的人:低调谦逊,却又幽默感十足。他的很多名言,都在江湖广为流传。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活到,才打”。对生命的乐观和信心,对大家的激励,尽在这易记好传的话中了。正因如此,这束光的周围,聚焦了一大批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文朋诗友。大家在这束光的映照下执著为文、快乐歌唱。

然而,年的盛夏,这束光倏然划过我们头顶的天空,去向了天堂。唯其太突然,太意外,这份悲伤就更深切、更噬骨,是那种言语和眼泪无法尽述的疼痛。我唯有将一份深挚的追忆与感念,寄到天堂,让它们伴着这束光,旋转,生长。

相信,每当我们阅读他留在世间的深情篇章,每当我们在大地上怀想和仰望,这束温煦的光,都会给我们温暖,将我们照亮。

(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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