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是两千多年前草原霸主匈奴的千古悲歌,直白生动地唱出匈奴失去祁连山和焉支山后内心的失落,作为强大的草原上游牧民族,匈奴为什么会有如此哀婉的绝唱?
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甘新交界处的星星峡,东西纵贯多公里,南面是高耸入云、海拔四千米以上的祁连山脉,北面则是广袤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祁连山崇山峻岭,两大沙漠贫瘠干旱,唯有这条狭窄的走廊平坦富饶,虽地处西北内陆气候干燥少雨,但因祁连山上的冰雪融水,注入河西走廊里的河流多达几百条,这些珍贵的雪水孕育出了大片绿洲,成为一片片水草丰茂的富庶之地,自古以来就是甘肃的大粮仓,尤其是张掖、武威一直有“金张掖、银武威”之美称。
匈奴是我国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战国时就游牧在漠北草原上,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擅骑射,民风彪悍,时常侵入中原各国,烧杀抢掠,战国时中原各诸侯忙着争霸,匈奴乘机崛起,对中原王朝虎视眈眈。
秦末天下大乱,匈奴趁机南下,占有了河西走廊,匈奴人在这片肥沃的绿洲游牧,养马屯兵,休养生息,国力愈加强盛,比起塞外漠北的苦寒和贫瘠,水草丰茂的河西走廊可以说是天堂了。
到西汉统一时,匈奴也统一了北方草原,建立起一个以冒顿单于为首的强大而辽阔的匈奴帝国。公元前年,汉高祖刘邦向匈奴发起攻击,结果却大败,连自己都被围困在山西大同的白登山,险些丧命,后贿赂匈奴单于的阏氏才得以脱困,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白登之围。
汉匈长期隔长城南北对立,匈奴经常越过边境攻城屠邑,攻掠畜产,给西汉北方地区民众带来沉重的灾难,严重危害着北部边境的安宁。而汉朝方面,由于刚刚统一国力衰弱,只能对匈奴采取怀柔政策,出嫁宗室公主,赠送丝绸、粮食等物品,与其约为兄弟,以缓解匈奴的袭扰,在军事上,则主要采取消极防御态度,尽量避免与匈奴进行冲突。
汉朝经过几十年的修养生息,文景之治后,国力已经逐渐强盛,到了一代雄主汉武帝继位,已经有了同匈奴一战的资本。为了一雪前耻,经过一系列的军事准备,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决定攻打匈奴。从公元前年开始,汉军对匈奴展开多次重大作战,主要有三次战略反击,分别是河南,漠南之战、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在卫青、李息、霍去病等大将强势攻击下,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元狩二年(公元前年)三月,霍去病率精骑万人出陇西,越乌鞘岭,进击河西走廊的匈奴,在短短的6天内连破匈奴五王国。接着翻越焉支山千余里,与匈奴军鏖战于皋兰山下,连战皆捷,歼敌近人,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多人,得到了匈奴休屠王祭祀使用的金人,凯旋而还。
同年夏天,汉武帝为了彻底消灭河西匈奴,再次命令霍去病率军出击。这一次,霍去病率精骑数万出北地郡,绕道河西走廊之北,迂回纵深达多公里,远出敌后,由西北向东南出击,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大破匈奴各部,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黑河流域与河西匈奴主力展开决战,杀敌3万余人,取得决定性胜利。霍去病共俘获匈奴王王子、相国、将军等百余人,收降匈奴浑邪王部众4万,从此河西走廊尽归汉朝,汉廷在那里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
失去了河西走廊,这对匈奴是一个重大打击,匈奴当时的歌谣唱到:“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公元前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继续攻打匈奴,统率大军北进大漠余公里,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尽歼其精锐,俘获屯头王、韩王以下七万余人,左贤王及其将领弃军逃逸,霍去病乘胜追击匈奴军直至狼居胥山(今蒙古乌兰巴托东),分祭天地,临翰海而还,此战使“匈奴远遁,从此漠南无王庭”。
漠北之役是汉匈间规模最大,战场距中原最远,也是最艰巨的一次战役。至此,在汉匈战争中,汉朝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仅控制了河西地区,还为打通西域道路奠定了坚实而强大的基础。
匈奴对失去河西走廊无比悲呛,匈奴人没有文字,但他们对丧失祁连山和焉支山的哀恸,却在古汉语中完美地保留下来;失去了祁连山,让匈奴失去了大自然赐予的水丰草美的天然牧场,牲畜失去了优质的繁衍场所,失去了焉支山,犹如女儿家失去了脂粉,容颜不复美丽,让匈奴出嫁的女子都没了颜色。匈奴民族嗜血彪悍,想不到也会有此意境哀婉的歌谣。
后世百年,匈奴退居漠北,对汉朝一直充满忌惮,虽然也偶尔强大,但一直没有再染指河西走廊,匈奴与汉朝的恩怨伴随了两汉四百余年,直到东汉末年,这个纵横草原的民族才最终覆灭。
焉支山,是祁连山的一条小支脉,位于今天的甘肃省张掖市山丹县县城东南约50公里处,焉支山东西长约34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平均海拔近米,主峰毛帽山高米。
焉支山风景秀美,山峰拔地而起,主峰终年积雪,悬崖峭壁直插云霄,岩如斧削、壁立如林;四周山壑纵横,怪石嶙峋,石涧溪流潺潺,崖峰松柏苍翠;谷底绿树藤蔓,百花竞放,素有河西“小黄山”的美称。如今建有焉支山国家森林公园,隔军马大草原与祁连山相望,是国家4A级森林公园,公园内有着近二十万亩原始森林和灌木丛、草坪等植被。
公园内有隋唐风格的建筑“万佛塔”,设计精巧、气势恢宏。站在观景平台上,凭栏远眺,林海松涛,碧绿无边,山风吹过,翠浪起伏,站在山顶向南远眺,与祁连山间巨大的草甸像军毯一样向远处铺展,那里,就是自古闻名遐迩的山丹军马场了。
山丹军马场可追溯至公元前年,由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设置,如今是世界第一大军马场,《牧马人》《文成公主》《王昭君》等30多部影视片在此拍摄后,山丹军马场名声大振,成为影视旅游胜地。
焉支山因山中盛产一种紫红色的红蓝花,其汁液可用来做妇女所使用的胭脂,因此也作胭脂山。不过说起来“焉支”的发音,像极了“胭脂”,据说胭脂就来源于匈奴,张骞出使西域,而且带回了大量的异域文化和民族风物,其中就有胭脂。而且匈奴单于的皇后也称做“阏氏”,与“胭脂”同音,所以说焉支山在汉代就已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后世历代又有很多名人登临赞誉焉支山,更是名声大盛。
诗仙李白就留下了“虽居焉支山,莫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颊玉盘。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的绝句。
大唐盛世,焉支山一度被称为神山,王维和岑参都亲自到过焉支山,王维在《燕支行》中这样描写焉支山:“连旗大旌黄尘没,鸣笳乱动天山月。飒沓青骊跃紫骝,归鞍共饮月氏头。”一副远征大军的雄壮气势和西北边疆的壮丽画面映入脑海。
岑参在《过燕支山寄杜位》一诗中写道:“燕支山西酒泉道,北风吹沙卷白草。长安遥在日光边,忆君不见令人老。”一种塞外苍凉,边陲烽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代诗人多有边塞情节。“胡马、胡马,远放焉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出自韦应物的笔下。
李昂在《从军行》写得激越豪壮:“汉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间。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
早些时候的隋大业五年(年),那一年,隋炀帝率领队伍十几万人浩浩荡荡出巡河西,特意来到焉支山,在焉支山接见了西域27国使臣,举办了为期6天的博览会,盛况空前。有学者指出,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中原帝王在甘肃境内亲自主持的重大政治经济盛会,其规模之大、人数之多、耗资之巨,史无前例。因焉支山是多国博览会最早的发源地,由此又被当地称之为“国博故里”。
盛唐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祀天下名山,他把焉支山看作雄镇甘、凉的神山,诏封焉支山神为宁济公,即天下安宁、匡时济世之意。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虽然如今名气不及三山五岳,但焉支山作为一座历史名山,在两千多年前就已载入史册,与历史上诸多人物、事件有着相互依存的关联,更留下了不少千古绝唱,余韵犹在,震古烁今。
匈奴的悲歌早已消散在大漠风沙中,但焉支山依旧耸立在河西走廊,任世人凭栏远眺,追忆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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